钱江晚报2023-04-23 17:13:25
时针指向12点钟，夜已很深，却没有一点睡意。我正在阅读丰子恺的《万物有真趣》中的山中避雨，突然，一阵雷声，接着便是倾盆大雨，使劲拍打着院子内已是蓊郁葱茏的香泡叶，窸窸窣窣的声音漫迷在耳边，让指尖翻阅的纸张放缓节奏。
(资料图)
丰子恺写着茶越冲越淡，雨越落越大。而我这时，静倚书窗听雨声。
这是四月的雨，牵动了我的思绪，涌动着我的联想。
一
四月的天，就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，几分钟，天地已分不开，空中的河往下落，地上的河横流，成了一个灰暗昏黄，有时又白亮亮的。粗大的雨点儿落下来了,打在玻璃窗上叭叭直响，透过玻璃窗向外望去，天地间像挂着无比宽大的珠帘，迷蒙蒙的一片。雨丝很长，很绵，像春天里空中飘浮的柳絮。雨水顺着房檐流下来，像断了线的珠子，渐渐地连成了一条线，地上的水越积越多，汇成一条条小溪。
曾经被雨浇成落汤鸡，湿透了全身奔跑着去上学；也曾经被雨浇成落汤鸡，淋湿了全身在工地忙碌着，闻着雨的味道，仿佛令人愉悦、令人兴奋。
夜还是夜，雨还是雨，可是不同的人，不同的心境，不同的年龄，不同的经历会有不同的体悟。看，白天的雨叫人喜悦，寻找踩着水坑那份幼稚的童真；听，夜间的雨轻拨心弦，润泽了心灵深处遥远的记忆。
在雨天，我喜欢靠在窗户，坐在门前，静静的听雨，听雨诉说着不一样的心事。撑把油纸伞，走进如诗人戴望舒笔下的《雨巷》：“撑着油纸伞，独自彷徨在悠长、悠长又寂寥的雨巷。”思绪一直飘落到迷蒙的远方。
走在四月的细雨中，飘飞的雨丝轻轻地拍打着全身，温柔的雨水一点点地落到心中，滴落到精神的深处，勾起淡淡乡愁。在宋末词人蒋捷《虞美人·听雨》词里，同是“听雨”，却因时间不同、地域不同、环境不同而有着迥然不同的感受。词人从“听雨”这一独特视角出发，通过时空的跳跃，依次推出了三幅“听雨”的画面，而将一生的悲欢歌哭渗透、融汇其中。
四月雨，冲走柳絮的幼嫩，让柳翠绿；四月雨，洗涤心灵的浮尘，让人心静。站在雨里，触发内心深处的情感。我细细聆听，千万条琴弦弹出了千变万化的声音，似乎每一滴雨滴都在歌唱，唱着欢笑，唱给大地天空。
二
四月雨，勾勒起我对往事的回忆，唤醒了我尘封的心灵。
灵魂在雨里又一次穿行在我生命里，用心体味，感觉这雨在敲打着我心灵深处的旧梦。于是，闭上眼睛来感悟昨天。
少年时代，我是在公社大院里度过的，所谓的公社大院，就是一幢旧宅和几幢平房，作为公社干部及家属的宿舍和办公用房。我家人比较多，安排在土青瓦盖的两间泥墙房，房屋外还是赤膊墙，房屋内也是泥土地。这幢泥墙房什么时候盖的也无法考证。
有一次，半夜里随着风声，雨紧跟而来。由于是土青瓦多年没翻漏，因此，外面下着大雨，而屋内顿时下起了小雨，连睡觉的床上都进了雨水。这时，外婆连忙把我们兄弟姐妹叫醒，分头拿着脸盆、脚盆，一个个地接到漏水处，忙乎大半夜，天开始蒙蒙亮，雨也停了，兄弟姐妹开始准备上学。
七十年代末期，随着第一次社会大招工，我有幸被招进水电十二局工作，那个年代能招进部属企业，让人非常羡慕。先乘火车，后坐着大棚车，一批热血青年来到了乌溪江水电站工地。我被分配在厂房大队，厂房大队职工宿舍及办公区建在叫迪青的一条山坳里，房子随山坳而建，临时用房的墙都是用毛竹片编织的，再用黄泥稻草糊成。我住的宿舍几乎在半山坡上。
乌溪江水电站1958年开工，1962年停工缓建。1970年复工，而1977年正值国家开启改革开放历史新时期，快马加鞭掀起工程建设高潮，据说，当时在衢州市湖南镇有上万建设工人。我正赶上了工程建设的大好时光。
一起参加工作的都是小年轻，20来岁，离开城市来到山区，既兴奋又好奇。白天干活累了，晚上特别好睡，四月的一天晚上，下起了暴雨，雨水从山上冲刷下来特别急，一下就冲进宿舍。依稀记得，天漆黑一片，不知道是前半夜，还是后半夜，只是在梦境中听到一位工友在叫喊着，快起来！快起来！水漫金山了！工友们朦胧中用铁锹、水桶把满进宿舍的水往外掏，然后用沙石把房门口叠成小围堰，防止雨水再次涌进。
后来调回了金华，在一家企业上班。结婚不久，单位安排了一间空闲仓库作为我结婚用房，那个年代，单位能安排房子，已经很体面了。由于仓库用房年久失修，土瓦房漏水比较严重，事先也作了处理，将瓦片下面用塑料纸拉起来，防止下雨时雨水直接漏下来。有天晚上，风中雨，雨中风，雨落在窗上，滴在房顶上。我正在赶写材料，没顾及到雨声，结果塑料纸上的雨水结满太重了，直接冲到我的小桌子上，我不得不把爱人叫起，合家抗洪，忙活整整一宿。
城市日新月异的变化，感受时代变迁。从住房难到单位分房，从集资房到房改房，再到商品房，经过几次的换房，住房条件不断的改善，再不用担心下雨天的漏水。夜阑人静，在书房看书、写作时，却喜欢听雨的声音，也会随之它飘向窗外。在城市霓虹的映衬下，千丝万缕的雨丝织就了一幅五彩的夜色图。
丝丝缕缕四月雨，如我飞扬的思绪，灵动、缠绵，谱写诗意的人生。让我从容坦然面对生活中的各种考验，充分享受生活给予我的各种乐趣。
三
四月的雨，空气是温温的，雨点落在脸上是凉凉的。雨带着清新的气息，轻柔地滋润着花草树木，呼唤着大地的生机。
躺在床上，听着窗外细雨的诉说，在回想中不知不觉的睡去，又在窗口的亮光中醒来。不由得想起对雨寄思念的李商隐“何当共剪西窗烛，却话巴山夜雨时”；对雨诉愁肠的温庭筠“梧桐树，三更雨，不道离情正苦。一叶叶，一声声，空阶滳到明”；对雨吐心曲的李煜“数点雨声风约住，朦胧淡月运来去；桃杏依稀香暗度，谁在秋千，笑里轻轻语”。喜怒哀乐就是这样，一半在景里，一半在心上。是多情的夜雨蕴涵了这特有的韵味和意境，才让自己的灵感如莲花般在笔尖层层绽放。
四月，往往一阵风吹过，雨就会随之而来，而一阵雨过去之后，太阳就从西边的云端钻了出来，此刻，大地格外的清新，又恢复了原有的平静。
古人云：“今又雨其谷于水也，雨读作去声，如雨我公田之雨。盖谷以此时种，自上而下也。”意指谷雨前后，天气土壤湿度温和，雨水明显增多，适于各种农作物的生长，正是种瓜点豆，插秧务棉的大好时节。所谓“雨生百谷”反映了“谷雨”时节对现代农业气候的真实含义。谷雨连结着春天和夏天，过完谷雨，夏天将悄然而来，春播春种也就进入了收尾阶段。喝茶之人知道“谷雨茶”才是茶中珍品，不仅色泽明亮，而且芳香四溢，沁人肺腑。
雨丝如线，编织着思念的网。就像一串串美妙的音符，缠绕我一串串生活的经历。只有清脆的雨声，叩响一窗心事，让生命充满想往和思念。
四月，即将离去。四月雨，也会轮回。
雨停了，院子里的花草树木显的水灵，生机盎然，有些残落的香泡花瓣，渗进泥土里。喜鹊、麻雀清脆的欢叫，初升的太阳从薄云中露出笑脸，心中又充满了无限的希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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