互联网2023-06-15 10:30:4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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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0后重庆姑娘罗琴没想到，因为一场爱情，她从重庆来到新疆巴州若羌县。这是历史书中楼兰古城、罗布泊所在地，位于塔克拉玛干沙漠东南缘，是中国面积最大的县城，也是“古丝绸之路”中道、南道必经之路。
千百年来驼铃悠悠，张骞、班超、法显走过这里。湮灭于历史尘埃中的楼兰古国、神秘的罗布泊、世界上出土干尸最多的墓葬“小河墓地”、中国四大无人区之一的阿尔金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，都位于若羌，足见其地理位置特殊而偏僻。
塔克拉玛干沙漠的纹理 摄影 / 施安
2015年，24岁的罗琴第一次跟爱人回老家，大巴车整整走了一天，才到达这个掩藏于沙漠边缘的县城。此后，罗琴在这里生完二胎，她在沙漠边缘扎下根来，努力经营自己的人生。
这些年，罗琴见证了沙漠边缘的“两大变化”。一是“通了路”；二是有了“新业态”。
90后姑娘沙漠边缘安家，
“新业态”带来新职业
酷热的沙漠边缘本没有“路”。
罗琴的爱人说，几十年前，库尔勒到若羌共442公里，汽车要跑上4天。直到1966年，过往汽车一路上仍要靠不断拱沙包、垫红柳枝、垫木板才能勉强通行。若羌县也因地理位置偏僻，被称为南疆“口袋底”。
1971年，2000多名工人在极端艰苦的环境下，从库尔勒到若羌县建起一条红砖路。2002年，这段红砖路成功申报吉尼斯世界纪录——“世界最长砖砌国道公路”。
作为重庆妹子，罗琴见惯了山城的5D魔幻山路。七年前，她第一次透过大巴车窗，见到沙漠边缘的红砖路时，觉得这就是人类与沙漠顽强抗争的纪念碑。
一路沿着沙漠南行，气温越来越高，中午气温足有40℃，比老家“火炉”重庆更炎热干燥。太阳在头顶炙烤，窗外掠过莽莽黄沙与千年屹立不倒的胡杨树。中途没有吃饭、买水喝的地方，要带一顿路餐。晚上到了若羌县城，发现县城几乎没有饭店，只能在家里做饭吃。
罗琴想，若羌县这么神秘、美丽的地方，要是“路”能更发达些，经济能好起来，县城也能更热闹。
此后，罗琴在此扎下根来，逐渐适应了沙漠边缘干燥的气候。县城的发展也远比想象中迅猛，近5年来，飞机、火车、高速公路等各种交通工具穿越塔克拉玛干沙漠，直达楼兰腹地。与此同时，饭店、奶茶店、火锅店拔地而起，若羌开始像罗琴重庆老家一样变得“鲜活有趣”。
2018年，若羌楼兰机场通航。罗琴彼时怀着二胎，她抬头看向天上的“铁鸟”，感受着县城的变化。此后，乌鲁木齐、库尔勒、郑州、且末、花土沟等地旅客，可以坐飞机去若羌，极大地方便了出行。
就在若羌通飞机后的第二年，罗琴生完二胎后，家庭花销变大。仅靠爱人的5000元月薪，养一家四口有些费力。罗琴边带娃边想，去哪里找份兼职呢？若羌这县城，咋不像老家重庆一样，开个美团外卖呢？
也正是这一年，沙漠边缘诞生出“新业态”，美团外卖进驻若羌县。于是罗琴果断出门工作，当起兼职外卖骑手。
对于妻子外出工作的想法，罗琴的爱人起初是抗拒的。他有着西北男人的传统思维，希望男人养家，罗琴在家里照顾孩子。
但罗琴有自己的考虑。“我要让老公看到，女性也能靠自己赚钱养家，不能让别人看不起。况且，兼职做外卖员时间自由、灵活，不耽误照顾孩子。”
罗琴在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送外卖 摄影 / 施安
看到罗琴如此坚持，她的爱人让步了。罗琴当起外卖员后，骑上电动车在若羌县送起了外卖，很快月薪达到六七千元。随着家庭经济情况进一步改善，他们还添置了一辆20多万的车，罗琴带娃自驾到甘肃兰州、重庆旅游，她还计划去上海迪士尼、北京天安门看看。
路通了、游客来了，
一天送出400份冰镇奶茶
若羌县城交通环境进一步改变着，像走上一条高速路。
2021年，G0711尉犁至若羌、G0612若羌至民丰高速公路通车。
这两条高速公路，总长890多公里，其中巴州境内790多公里，高速公路里程从384公里增加至1000公里以上，增加了3倍多。
看着笔直的高速公路，罗琴颇有些感慨。
这条路，是几十年前，父母辈坐着大巴车，车下垫着木板、红柳枝，要走上4天的路。
这条路，也是7年前，她第一次到若羌时，坐车走了9小时的路。
现在，游客通过走这条高速公路，从库尔勒到若羌县，仅需3个多小时。
从4天，到3小时。县城的飞速发展把曾经缓慢的记忆甩在脑后，疾驰向下一个里程碑式节点。
2022年6月16日，罗琴打开电视。这一天，各大新闻媒体争相报道和若铁路开通运营，世界首条“环沙漠铁路”全线贯通，从此南疆出疆距离缩短1000多公里，极大便利了沿线民众出行。
由此，若羌也从“口袋底”变身新疆东南大门，楼兰故地不再遥远神秘，古丝路响起新“驼铃”，那是火车疾驰而过的鸣笛声。
交通环境改善后，暑期旅游旺季，大批游客来若羌县，探访楼兰博物馆、楼兰烽燧、米兰古城遗址，在塔克拉玛干沙漠中的绿洲——台特玛湖边看水鸟飞翔。美团数据显示，新疆巴州暑期住宿预订量较2019年增长490%，远超疫情之前。仅2023年前5个月，“若羌县”整体搜索量年同比上涨588%，“若羌酒店”搜索量年增长700%。尤其是上海、广安、苏州、丽水、深圳、广州、郑州、成都、重庆、商丘的用户，热搜“若羌”。
外地游客开房车自驾来若羌，收货地址留车牌号，罗琴送外卖到房车上 摄影 / 施安
暑期，若羌楼兰博物馆附近停满了天南海北的房车。有些房车是重庆车牌号，罗琴能听到熟悉的乡音，她会用重庆方言说：“老乡，你的外卖到了呦”。重庆游客也会问：“你个重庆妹子为什么在新疆送外卖？”罗琴说：“因为爱情”。
游客多了后，外卖订单量开始暴增，冰镇奶茶尤其受欢迎。暑期若羌县天气炎热，罗琴和同事一天要送出近400份奶茶。
“除了奶茶、羊肉抓饭、椒麻鸡、拌面，外地游客也喜欢下单防晒霜、洗衣粉、墨镜、若羌枣。有些男士会下单男士内衣、男士皮带，我们从海澜之家取货送过去。游客在景区下单，我们就按游客要求，送外卖进景区。房车自驾游客直接留车牌号，我们就把外卖送到房车上”，罗琴说。
很多外地游客自驾来若羌，第一个聊天对象就是外卖员。罗琴送外卖到房车时，游客经常问：“蝴蝶结小姐姐，若羌有啥好吃的、好玩的，你给讲讲”。
奔走在沙漠边缘，罗琴头盔上戴着大大的红色蝴蝶结。有人问：“你是沙漠边缘的美少女战士吗？”罗琴说，这源于她对“蝴蝶结女骑士”故事的感怀。
头戴蝴蝶结，罗琴把外卖送进景区 摄影 / 施安
2022年，重庆北碚山火中，一位“蝴蝶结女骑士”身背数十斤救援物资、骑着摩托冲向火海，感动无数网友。罗琴在社交网站刷到这条新闻，她重庆妹子的血脉被彻底点燃了。
罗琴说，“我能感觉到蝴蝶结带给我的力量，内心深处特别触动。重庆的山路弯弯绕绕，好难走，但我们重庆妹子就是不顾危险，敢骑摩托冲进火海救援”。罗琴也买来红色蝴蝶结戴在头盔上，每天游走在沙漠边缘送外卖。
送外卖的间歇，趁着外卖晚高峰来临之前，罗琴去学校门口接大儿子放学。没戴蝴蝶结之前，罗琴戴上头盔，小学生们分不清她是男是女，经常叫“外卖员叔叔”。自从戴上大大的红色蝴蝶结，小学生们开始叫她“蝴蝶结阿姨”。
罗琴说：“外卖员不仅有叔叔，也有阿姨。阿姨打扮得干干净净、漂漂亮亮，既能送外卖，也能接孩子。小朋友们远远看到红色蝴蝶结，就知道我来了。”
沙漠边缘，
还有更多女骑手在努力搞钱
在若羌这座沙漠边缘的县城，更多女性努力经营着人生。
自从罗琴戴着蝴蝶结送外卖后，当地一些宝妈看到她的身影，也来申请做兼职外卖员。外卖队伍中，女性逐渐多起来。
当前，若羌县有二十几名美团外卖骑手，其中三分之一是女性，最年轻的女骑手是00后，宝妈骑手有5人。她们看中做骑手时间灵活，不耽误接送孩子，赚得还不少。只要稍微努力，当骑手的收入至少是服务员的两倍。
美团外卖是若羌县唯一的即时配送平台，全县赚得最多的骑手是生于1996年的姑娘董昱彤。
年轻的董昱彤暂时没有家庭牵绊，她全心全意铺在“搞钱”事业上。通过送外卖，董昱彤在若羌能月入1.5万元，远超当地平均工资，也超越若羌县所有男骑手，成为“单王”。
95后姑娘董昱彤（左一）在沙漠边缘送外卖，月入1.5万元 摄影 / 施安
年轻的骑手们喜欢打游戏。游戏最厉害的级别是“大神级”，他们便称董昱彤为“神姐”、“大神”。
在沙漠边缘的县城，外卖也保持着不输一线城市的实效性。一般情况下，点美团外卖，从商家出餐、骑手取餐、骑手送货，也就30分钟。
然而，在沙漠边缘送外卖并不容易。若羌县夏季炎热，冬季气温低、风沙大，有时刮起8级以上大风，风卷着沙尘吹在人身上。很多消费者不愿出门就点外卖，外卖员冬季的收入也更高。
董昱彤盘算着，若羌县的房价是3000多元/平，她一年收入接近20万，正计划着把买房提上日程。
作为一手带着董昱彤成长起来的“前辈”，罗琴说，外卖员这个职业，不分男女，女娃儿送外卖，反而更细心、更能干。钱我们女生能赚，娃儿女生能带，房女生也能买，我们完全可以靠自己的力量过上想要的生活。
丝绸之路上，流传着女儿国的传说。据天山网报道，若羌县米兰镇就是《西游记》中女儿国所在地，米兰河水库就是传说中的子母河。也许这块土地上的女性，从古至今都能自己独立撑起一片天空。
沙海辟通途，客从丝路来。随着若羌打响“丝路楼兰 秘境若羌”旅游品牌，实施“引客入疆 送客出疆”工程，楼兰博物馆、楼兰故城遗址、米兰古城遗址、罗布泊、楼兰烽燧，正迎接天南海北的游客探访。
订单多起来，罗琴和其它90后姑娘们的手机响个不停。她们继续奔走在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，经营着自己的人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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